逼迫下的告白

當時我們已經認識了一段時間，通電話的頻率也從一個禮拜一次增加到一個禮拜四五次。一天夜裡在同學們MSN的鼓舞之下，我下定決心不要再曖昧下去了，決定放手一搏，古有云『殺頭不過碗大的疤，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』，反正不成功便成仁，大不了砍掉重練！這對於一個告白從來沒有成功的人來說，是需要多麼大的勇氣呀，說實話，連我都想替我自己拍拍手。
不過如果只是傻傻的問『妳願意當我的女朋友嗎？』這實在是太遜了，以我的個性，當然要想個與眾不同的告白方式，而且一定要特別到即使妳（昧著良心）拒絕了，也會在一甲子之後回憶起來跟妳的孫子炫耀說『乖孫呀，當年曾經有人為了妳阿罵……』

大學時我曾經很有上進心的問過賈胖（想當年他並不胖）是如何向他當時的女朋友告白成功的，想說自己沒有成功的經驗，參考一下別人的或許可以增加自己下次成功的機率。
『也沒甚麼啦，就等地鐵的時候把她的手牽起來，然後就牽到現在了。』他輕描淡寫的回答到。高手果然是高手，這招我聽說過，是個進可攻、退可守的高招。
『告白最怕的是甚麼？』
『被拒絕。』
『沒錯！就是被拒絕，而這招「猴子偷牽手」的妙處就在於不需開口進而造成一番兩瞪眼的窘境。如果女生沒有反抗當然就順理成章的「牽到現在了」。』
『那假如女生馬上把手甩開呢？』我聽到有同學舉手發問，嗯，真是個求知慾強烈的好孩子。
『這時候臉皮就要夠厚，表面上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聊天，實際上你心理就知道對方還沒有準備好要接受你，回家後整頓一下心情、重新評估局勢並計劃下一步的攻勢。』

回到向妳告白的計畫之初，我認真的考慮「猴子偷牽手」的可行性。不行，在我還沒有確定妳的意願之前，我實在是沒有勇氣去牽一個不是我女朋友的女孩子的手，看來我得想想別的浪漫攻勢，讓妳無法拒絕我的告白。
有了，我去買個妳喜歡的禮物送妳，再加上我的口才，相信妳一定會感動到披著白紗點頭對我說『我。願。意。』真是太有創意的一個告白行動呀，絕對是沒有人用過的大絕招，我一整個就是適合走創作才子路線，感謝我媽生了這顆腦袋瓜給我。現在回想起來，真不知道當初是哪裡生出來的白癡自信……
擬定計劃之後就是要進行前置作業的準備，「妳喜歡的禮物」六個字說起來很簡單，買起來卻很困難。告白的禮物當然不能太寒酸，肯定至少要送個首飾什麼的，最困難的是又要符合「妳喜歡的」這個條件，我決定隔天下班後去公館逛逛，那裏也算是正妹聚集地，憑我的聰明才智一定可以找到妳這個極品正妹喜歡的禮物。
記得那是個星期三，下班後我順利的在公館找到了一個鑲鑽的十字架項鍊，我堅信那是真的鑽石，而我是以我的誠心打動了老闆，再加上那個老闆可能也不太識貨，才讓我以路邊攤的價格買到，這真是一個好的兆頭呀，我的告白基本上已經成功了一半。買了項鍊之後覺得有點單調，因此又去找了一隻妳喜歡的小熊布偶，將項鍊繞在小熊脖子上，用紙袋裝起來，再踏上回家的路途。一路上小心翼翼的拎在手上，深怕一不小心把紙袋壓皺了會看起來很寒酸。
當我坐在公車上感謝我的父母賜給我這選購禮物的天分的時候，我的手機卻響了起來。是妳！
『喂。』我的聲音微弱的像是做壞事被抓包的小學生一樣。奇怪，我明明沒有在做壞事呀。
『喂，你在哪裡呀？怎麼這麼吵？』我似乎可以看到妳皺眉頭的樣子，當然還是一樣可愛。
『沒、沒有呀。』從小辯才無礙的我怎麼卻結巴了起來？
『什麼沒有？明明就很吵，這麼晚了你還沒回家，你到底在哪裡？』
『我、我、我在從公館回家的公車上。』我持續結巴著。
『公館？你去公館幹嘛？』妳的問題仍然犀利的讓我不知該如何回答。
『沒有呀，就、就去買個東西。』
『買什麼？』
『……妳對於最近國際間的情勢有甚麼看法？』我腦子一片空白，想隨便編個理由也編不出來。當時的我卻不知道這是在預告著我永遠都無法騙妳。
『買什麼？』妳的執著一直深深吸引著我，只有在那一刻卻是在深深折磨著我。
『……』
『哼，我不要理你了啦！』
『啊、不、不要不理我啦。我…我現在不能告訴妳，過兩天妳就知道了。』我還是沒辦法對你說謊，只好選擇「暫時」隱瞞。
『不行，你現在就要告訴我，不然我不理你了。』
『別、別這樣啦，不要不理我啦，連妳都不理我的話就沒有人要理我了。』既然無法欺騙，只好實行苦肉計。終於在我的苦肉計加萬般保證過幾天妳一定會知道之下，妳同意暫時先放我一馬，但明顯的可以感覺到妳對我的懷疑並沒有消失。
真糟糕，計畫都還沒開始進行就已經遇到阻礙了。

星期四的晚上，電話中妳提到最近妳的眼睛會痛。太好了，似乎幸運之神還並未完全放棄我，怕我想不出藉口約妳出來，還刻意幫我製造這麼好的機會。即使妳最討厭看醫生，我還是堅持為了妳好，星期六早上要帶妳去看眼科。
鐵獅玉玲瓏說的好『代誌兜母洗憨郎縮胸ㄟ架尼乾丹（事情就不是憨人所想得那麼簡單）！』星期五晚上從電視新聞中傳來了噩耗，今晚颱風將登陸台灣，台北將被壟罩在其暴風圈之中。『看！』雖然罵再多聲髒話也無助於紓解我胸口的苦悶，但我還是連罵了好幾聲。電話中的妳把颱風當藉口，其實只是不喜歡去看醫生罷了。
『不行，新聞說颱風明天早上就會離開台灣了，為了妳好，我一定要帶妳去看醫生。』殊不知，一切的堅持其實是為了我自己好。
『可是颱風剛走風雨還是很大呀，不然等過兩天如果還是不舒服再去看醫生，好不好嘛～～』妳的撒嬌攻勢差點就讓我潰不成軍。
『不行，再拖下去如果情況惡化怎麼辦？』對呀，錢都砸下去買禮物了，如果這次不告白，以後我再也提不出勇氣的話怎麼辦？用地攤價位買到的＂真鑽＂項鍊耶！！在我的堅持之下，妳勉為其難的答應了，喔耶！趕快去車上計劃一下禮物要藏在哪裡才能不被妳發現，但又方便我告白的時候隨手取得。副駕駛座的手套箱似乎是最直接的選擇，沒想到試放了一下，空間太小會把紙袋壓皺皺的。糟糕，小小的標誌206，精簡的內裝，根本沒有地方讓我藏禮物。好吧，只好放在副駕駛座後面的地上，應該不會有人去看那個地方吧。練習了幾次把禮物從後座拿出來的動作，確定整個過程的流暢度後，才抱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入眠。

隔天一早，也不管風雨多大，齋戒淨身、沐浴更衣、梳妝打扮一番後馬上衝出門帶妳去看醫生。幸好醫生說妳的眼睛沒甚麼大礙，而且雖然還是下著雨，風卻已經慢慢變小，一切似乎都在預告著我的成功即將來臨。心情大好的我載著妳在台北市裡遊車河，一邊聽妳溫柔的聲音，一邊偷瞄妳的巧笑倩兮，奇怪，為什麼妳能夠一直如此的燦爛，永遠有說不完的話題，而我在妳身邊就永遠有停不住的笑意。
聽著妳描述大學時的社團生活，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，該死，我怎麼臨到陣前反而開始退縮了，趕快把禮物拿出來給妳，唯一的問題問一問，然後就可以回家睡覺了呀，簡單的幾個動作，手抖成這樣是在孬什麼啦！！
『下雨天又濕又悶，好討厭唷。ㄟ，你車上有沒有橡皮筋呀？我想把頭髮綁一個馬尾。』妳一邊把後面的頭髮抓起來往上撥，一邊問我。
『嗯…… 好像沒有耶。』我專注在前方的路況，而沒有注意到事情接下來發展的方向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。
『喔，我找找看。』妳開始在車子裡尋找橡皮筋的蹤影。當我發現事情有點不對頭的時候，已經來不及了。
『這裡為什麼有一個紙袋！？裡面是什麼？』
『……………』
『裡面為什麼有一隻熊！？』
『……………』
『好可愛，這是禮物嗎！？要送誰的！？』
『我…… 這………』我可以感覺到豆大的汗珠從我的額頭上流下來，但喉頭卻一片乾涸，拼湊不出任何有意義的字句。Ｘ的，昨天練習是練假的唷，幾個字都說不好，註定拿一輩子的好人卡，活該！
『還有一條項鍊，好漂亮，為什麼你車上有這個？是要送誰的？』突然發現，原來同樣的問題重複第二次就會多了一點威嚴。
『沒…沒有啦，就…就…就要送妳的。』呼，終於說出一個完整的句子，鬆了一口氣。
『送我？為什麼要送我？』艱難的問題無預警的一個一個接踵而來，問得我手足無措，不知如何是好。
『就… 就是… 沒…沒有啦，就…就…就想說看妳……』
聰敏如妳，為何這時候只是睜大著雙眼，一臉迷惑的看著我，難道妳看不出來我在表達方面有點困難，妳就不能幫我個忙，自己猜一下我接下來要說什麼，然後幫我接下去嗎？好吧，死就死吧！我深深吸一口氣，把雙眼一閉…
『妳願意當我的女朋友嗎？』我抓了一下後腦勺，好了，我能做的都做了，能說的也說了，接下來就看上天的旨意了。

『好。』突然，我聽到了天籟。

抬頭往上看，我看到了一道從天上射下的光，穿透過車頂，壟罩在我身旁。是天使要來接我到天堂嗎？我張開雙臂，緩緩的向上飄升，還一邊旋轉。

『那… 我可以牽妳的手嗎？』什麼？是哪個死阿宅跑出來煞風景，我好不容易判離了去死去死軍團，你偏要在這時候出來鬧場，問這什麼白癡問題？仔細一想，原來是我自己，剎那間，我從天上向下極速掉落。

『嗯。』我的天使靦腆的低著頭，伸出手拉了我一把，好溫暖呀～我確定這就是我一生幸福的開始。

當天的一切到現在都還歷歷在目，就像是昨天剛發生一樣，天上下著雨，小白停在7-11前面，妳的一舉手、一投足，妳的每一字、每一句，我都會牢牢記住，在這一天有一位天使降臨到我的人生。